为了一个字，不再回头

 

——京师实习周年记

二零一七年五月五日，研究生毕业答辩完的当天，写过这么一段话：

初踏京师至今有三百七十八日，求学生涯二十余载的最后一场马马虎虎的答辩………

记得白岩松老师说过：“人们声称的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只是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那么幸福”。

除了埋头奋斗，目前一无所有。

不足两月了，抖抖肩。

就从德云现场开始最想做的事情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无论在哪、做甚，路长莫惧险，路远莫怕难。

四字共勉于君：笑口常开。

 

从二零一六年五月三日跟随师父正式实习始，至今确一年有余。曾算着日子倒数周年的来临，仿佛是一个特别值得纪念的时刻。思来想去，仍不知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记录这样的一段生活。拖了许久，聊到哪儿算哪儿吧。

 

 

另一位严师

该师并非带我之师父，而系另一个律师。要称之为师父，尚有不当之感。并非不愿，确系不实。

我更愿意称王律一声老师，一个确实要求很严格的老师。

 

年前一案件论证会毕，就餐中。

王律：昨天你几点睡得？

师父：快两点。

王律：我也是。

我接过话：我也是呀。

师父：你两点在发朋友圈。

王律：我俩两点在干啥，你在干啥？

……

 

年后，内蒙古刘某某涉嫌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案，准备专家论证材料。

阅卷，写案情简介。

一个人，看了改，改了看，不下十余次，甚至将七八本卷带回学校，弄完后接着修改毕业论文到深夜。

仍是没有写好，王律在群里一次次说道：再改改。

电联长达二十多分钟，将简介从头到尾认真指导的情景，从未忘记。

 

那个每年要飞来飞去好多次的律师；

那个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路上的律师；

那个从文书的形式到内容要求高质量的律师；

那个写作功底令多数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律师；

那个从端茶倒水到办案细节耐心指导的律师；

那个满怀激情一丝不苟于公于私从不懈怠的律师。

双眼血丝是常态，工作很晚系平时。

耳濡目染，言传身教。

同在一个团队，庆幸有此机缘。

 

二零一七年五月八号，与当事人共进晚餐。

师父：王律师对他的助理要求非常非常严格，刚刚训完他一个助理，另一个也是经历了一年有了特别大的进步。而我对助理没有要求很严格。我是放任，你有多大能力，你就飞多高。

王律：志远，雪峰是对你倾注了感情的。

 

于己，写不出一份满意的案情简介，拿不出一份漂亮的法律文书……

突然间想到一句话：凡事从认真开始，认真从标点开始。

 

千言万语道不尽心中所思所感，索性还是藏在心底的最纯最真。

 

请等我们长大。

 

 

这一行儿

某日，研究生室友面试。晚至宿舍。面试问题之一便是谈谈你对律师的看法。

随口聊了起来。

事后想想，却也就这么回事儿。

无论什么工作，外人看起来如何光鲜，都有其行业自身特点所决定的属性。

 

律师，是一种职业。养家糊口。

律师，是一种工作。为当事人合法权益最大化而斗争。

律师，是一种事业。为司法之良性运行尽绵薄之力。

 

我始终不相信连基本物质需求都保证不了都不追求的律师，

能大吹特吹为了人权为了法治事业。

 

想来可笑，却也似笑非笑。

 

良莠不齐，参差各异。

 

杨绛先生在《走到人生边上—自问自答》中曾就钱钟书先生的《围城》作如下评论：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对婚姻也罢，对职业也罢。

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说不定，某一天，自己也会把自个儿开除出这样一个群体。

今天所说的都将会是另一种看似正确的废话一样的笑话。

 

刘瑜老师不是说过嘛：人的每一种身份都是一种自我绑架，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途。

 

可我还是希望先进城瞧瞧，被束缚一回，好好地走一遭，哪怕头破血流。

 

毕竟，热爱也是爱。

就这样。

 

那些事儿

一年以来，跟随师父大大小小经历过与正在经历的案件细数也够进行律师执业面试了（虽然尚未入职）。

活生生的骨感美，一次次碰撞着你的那点良知与理性。

似懂非懂，似是而非，又一次次考验着你仅有的理论知识与价值判断。

案件的个性颇为明显，恰如《红楼梦》中对林黛玉独有的美所描写的那样：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案件的美，也是具有特质的。

 

内蒙古巴彦淖尔王力军案，收购玉米终获无罪（已终审生效），国赔申请中，折射立法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反差；

北京丰台胡某某盗窃案（已终审生效），什么是认识错误，何为概括故意，能否减轻处罚；

河南焦作张某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是否具有违法性认识，是否系没有主犯的主犯；

北京冷某走私案，已取保候审，不知情却陷走私；

湖南梁某行贿案，《刑法修正案（九）》修改行贿罪的附加刑，增加了罚金，后出台《贪污贿赂司法解释》，该案一审判处罚金，到底能否适用罚金刑，尚无定论；

内蒙古巴彦淖尔刘某某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案，什么是协助政府从事行政管理活动，款项性质系公款or集体款项界定的时间点在哪儿，主从犯认定标准的考量；

山西张某某涉嫌诈骗案，是否系一桩民事纠纷，被无端判处刑罚，尚在申诉中；

山东沂水县石某某重大责任事故案，已取保候审，集团管理制度的健全同样能规避不该承担的刑事风险；

天津魏某涉嫌诈骗案，已取保候审，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超过审查起诉期限未起诉；

…………

其中师父最为担心两个案子的走向并极力奔走呼喊：

河北曲周县张保文贪污案，申诉26年，一个没有签字的贪污罪；

我曾写下这么一段文字：

一纸文书，二十六载辛酸申冤长路。

两行热泪，无法言说热盼苦尽甘来。

或许，常人难以理解那种因承受巨大痛苦所遭受到的精神折磨。

或许，年复一年的等待终将使生活回归那平常心般的初始状态。

 

山西李成政故意杀人案，申诉十余年，系另一个令人揪心的案子。

该案错综复杂，犯罪嫌疑人供述前后不一；证人证言自相矛盾；证人证言之间、证人证言与犯罪嫌疑人供述之间彼此矛盾、言辞证据与物证不相吻合；作为关键物证的斧头经鉴定无血迹，且未做指纹鉴定；部分犯罪嫌疑人逃亡数年后竟在同一天自动投案；终审判处死缓竟无辩护律师……程序上严重错误，事实认定草率。

从案发后2005年3月23日羁押于看守所至监狱服刑，李成政已经失去自由近12年。在服刑后，李成政拒绝减刑，且两次自杀未果，多年来一直坚持申诉。

 

昨天上班，在地铁上，偶尔看到这么一句话：

我不介意你的擦肩而过，但请不要驱赶我追求自由的梦想。

 

或许它只是一个广告，可它又不仅仅是一个广告。

 

 

后头的路

也许真正能陪伴一个人一生的，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那么几句话。

惜光阴争分夺秒今乃读书人，乘东风破波斩浪明乃弄潮儿。

这是初三时班主任写在板报中的两句话。

他的名字已渐渐模糊，音容笑貌却日益清晰。

尤其是这两行字，伴着自己走过了这么多年，直至读研毕业。

 

师父曾不止一次跟我提到过：你得有点想法。

 

二十几岁的年纪，相比于十七八岁，大概多的最多的也就是那一点想法，那么一点对人生的思考与极力想负责任的态度。

 

前些日子，跟一好朋友聊起租房子的事儿。

突发感慨调侃一样地说起来：在北京，不靠家里，先活下来，然后努力好好活，至于活得好不好，只能靠造化了。

老早的一部电视剧《士兵突击》中有这么几句台词：做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

 

一本科同学曾转发这样一篇文章——《努力是最不值得炫耀的东西》，里面有一句话这样说道：那些未曾到来的、正在日益清晰的、从心底升腾起来的渴望，以及那种始终雄心勃勃的进取状态，才是一个人不加炫耀却能格外耀眼的光环。

 

大多数时候，我们身处的就是这样一种“唯结果论”而非“唯过程论”的状态之中。

 

人生有很多条路，有人认为你走的可能就是一条死胡同，可我偏偏就选了这一条，而且不想再回头。

 

况且我也一直认为，做一件事，坚持下去，是多多少少能做出一点点成绩的。

 

时时告诫自己的几句不疼不痒的话：

为人处事，多似年少轻狂；走走停停，不过从头再来。

 

一个人的价值是不好评估的，至少在你能创造价值之前。

 

能了就上，不能了就下，不要不上不下，不论生活还是工作。

 

情怀，是一种特别琢磨不透的东西。

 

不求良田千顷，广厦万间；但求日仅三餐，夜眠七尺。

 

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

 

王思鲁律师曾言：搞好刑事辩护并不容易。首先，必须避开职业陷阱，否则，前功尽弃。其次，需要有扎实的专业功底、开放的办案思维、高超的论辩技巧和挑战强权的无畏精神。

 

可自己仍无法写出一份令人满意的质证意见，仍无法弄出一份漂亮的辩护词……

 

似乎自己是一本内容浅薄的书，却总想着给自己再配上个好看的封面。

 

律师助理——知名律师的助理——知名律师助理——律师——知名律师……

从去掉一个字做起，真的不易。

 

罗里吧嗦、洋洋洒洒，似在无病呻吟，实系感冒拙作。

还是以贾平凹～《目在独行》中的几句结束今天的琐聊吧：

尘世上并不会轻易让一个人孤独的，群居需要一种平衡，嫉妒而引发的诽谤、扼杀、羞辱、打击和迫害，你若不再脱颖，你将平凡，你若继续走，走，终于使众生无法赶超了，众生就会向你欢呼和崇拜，尊你是神圣。

神圣是真正的孤独。

…………

在这个美好又遗憾的世界里，你我皆是自远方而来的独行者，不断行走，不顾一切，哭着，笑着，留恋人间，只为不虚此行。即便你认为自己是孤独的，也是可以自在的。

 

二零一七年五月十四日于法大